夜长梦长

wb @夜长梦长是长长那种长
幸毋相忘。
时差选手,艾特我的同时麻烦私信一下。
不能转载。不看催更。可以叫长长。

拂云堆

放假回来复健一下。

前面稍微改了点,后面补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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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忘机正在窗下调琴,忽听药童来报,前些时在阵前经由他问过诊的小将军,今朝又来了。

问及病因,言说是挨了凉州骑的战马刀,险些教人削掉半截身子去,特求蓝二公子来救命。

药童说到此处,也是满脸不信。战事在西北,真有此般伤势,行到云深不知处,九条命都没了,哪里由得蓝忘机来救,烧纸都赶不上头七。

最后一根弦上好了,犹有些滞涩,蓝忘机的手指一动,便绷出了“嗡”的一声。

他说:“我去看看。”

魏无羡住在山下别馆。蓝忘机到时,他正在廊下逗弄新落的一只百灵。花径之上脚步一响,雀鸟振翅飞去,魏无羡一抬眼,笑道:“蓝湛,别来无恙。”

话虽这样说,人却没站起来。南地春来,他还裹着一件蓝忘机依稀眼熟的狐裘,蓝忘机皱了眉,快步走近,就要去解他的领口,反倒吓了魏无羡一跳:“蓝二公子,你要轻薄我,也得找个没人瞧见的地方呀。”

蓝忘机的手指在他领口系带上寸寸收紧,一字一顿道:“魏、婴。”

伤确是有的,正如来人报信所说,刀伤从肩头曳到胸口,虽已愈合大半,犹然狰狞可怖。那一刀打断了魏无羡的锁骨,他半边身子不能动,但等到蓝忘机支人把他抬到山门里去的时候,还晃着能动的那边手臂调笑。

他说:“蓝湛,你不如干脆找八个人来抬我,抬进你家里,我就是你的人了。”

人抬进了家里,蓝忘机当先写了个方子,然后静室大门一关,把魏无羡锁在了里面。

魏无羡知道蓝忘机那是在生气。

此种伤势,能够愈合如斯,就该找个僻静地方温养大半年,每天烧香祝祷自己捡回一条命,哪里经得起千山万水的颠簸。

魏无羡被关了三天。每天清汤寡水,药膳苦茶,年纪小的药童来帮他换药,反倒被那伤口的模样吓得不轻,魏无羡只好用能动的那边手去摸小孩子的脑袋,笑嘻嘻地说:“没事,没事,不疼了。”

第三天的夜里,魏无羡听到蓝忘机在弹琴。

玉兰花枝把月光剪碎了,窸窸窣窣落了一地。魏无羡在里面轻轻地扣门,说:“蓝湛,我知道错了,你放我出来。”

外面不应。

魏无羡又扣:“让我看看你,好不好?”

许久,门开了。

还不待魏无羡出声,蓝忘机一步踏入,带着满袖月光如水,俯身用力地吻住了他。


蓝忘机先时见魏无羡,是在三两年前。

蓝氏百年望族,不在庙堂,族中少不得击剑行侠的子弟,又因循祖训,恪减杀伐,渐成了识音律、辨岐黄的名门世家。

时逢温氏拜了帝王师,搅得朝堂不宁,烽火不休,天下敢怒不敢言之者众。蓝忘机下山之时,他兄长问他向何处去,他道:“何处有乱,便赴何处。”

于是他在最乱的埋骨地遇到了魏无羡。

那时军中有疫,染了疾、受了伤的军士都置在一处,满地血腥污物,蓝忘机提剑行走其间,带了一个记事问诊的子弟,不似游侠儿,也不似大夫。

魏无羡觉得他像云里走下来的神仙。

蓝忘机忙了一日,好不容易能回帐中洗手,便听外面亲兵来报,说他们将军也请蓝二公子去瞧瞧。

蓝忘机说:“岐山温氏的大夫在,医术在我之上,可另择高明。”

那时温若寒向四境守军之内派了不少这样的人,不是参军便是大夫,名为助力,实为监察。白日之时蓝忘机远远瞧见,魏无羡似与他军中的那名监察者关系颇好,如此这般,蓝忘机便不想凑他们的热闹。

一会儿亲兵又来,说:“他们将军说,没脸在温情大夫眼前脱裤子,还请蓝二公子行个方便。”

蓝忘机说:“行医唯救人而已,无有授受不亲之嫌,请将军不必介意。”

又过了一会儿,他听见不远一个帐中开始哀嚎,嚎了半晌,突听一个脚步走近,外间一个女声道:“想进就进去,你嚎个屁。”

正说着,帐帘一掀,一个不知什么人被推了进来,向地上倒。

蓝忘机没接,那人便当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怎么也起不来

外面人又说:“他留给你了,蓝二公子多担待。”

脚步远去,留站着的蓝忘机和地上的魏无羡大眼瞪小眼。

看了半晌,蓝忘机突然发现,魏无羡的眼睛有些红。

人确是病着的,不是疫疾,倒像是操劳过度,病来如山,再坚硬的肩膀也得被压垮。

夜里魏无羡便在蓝忘机的榻上发起烧来,烧得神志不清,怕冷似的打哆嗦。蓝忘机带来的药材全用来救治重病者与伤患,只好解了魏无羡的衣服,给他擦身散热,到发冷的时候又裹了一件原本披着的狐裘,人还是觉得冷,嘴中呢喃不清,不知叫着什么人的名字。眼见就要这样滚到地上去,蓝忘机只好自己坐上榻沿,把人抱进了怀里。

折腾了大半夜,魏无羡终于睡得安稳了些,一睡便是一整天,醒来时居然还是晚上,他身上披着蓝忘机的衣服,闻到一股军营之中无论如何都不会有的、清幽的檀香气。

魏无羡抓着那外袍,半晌,听到心很重地跳了一声。

后来蓝忘机循着马迹找到他,人已经离开营地五六里。那夜极静,蓝忘机驱马行近,听到魏无羡在一座光秃秃的小坡上吹笛。

大漠沙如雪,燕山月似钩。

魏无羡听到人声马蹄,只等那一曲吹完,回了头,问:“好不好听?”

蓝忘机不能说不好听。

魏无羡又说:“他们不让我在营里吹,说听了想家。”

他还问:“你家里是什么样子的?”

蓝忘机看了他一阵,魏无羡的眼睛被月光照亮,显得镇边的将军年轻得过了分。

于是提起衣角,坐在他身边。

那夜里他破天荒说了很多话。魏无羡问得刻意,天下无人不知云深不知处,但还是笑眯眯地听蓝忘机讲山溪、白石、藏书、冷泉、玉兰,讲家规,讲他叔父兄长,讲姑苏船行十里,彩衣镇旗风酒香。

魏无羡说:“你带了琴来就好了。我想听你弹琴。”

他还说边关,说起士卒的缺衣少食,伤病疫疾。治不得的人太多,营里的大夫从救人变成杀人,儿郎十四从军,到头来全成了青冢荒坟。

后来他问:“蓝二公子,你辞了我这处,再去哪里?”

月光在他眼睛里一漾,他是笑着的,笑得蓝忘机失了神。

于是蓝忘机明白,他也明白,此般际遇如漂萍浮水,总有分别的一日。

魏无羡反倒说:“等着哥哥回去看你,你可不要想我啊。”

蓝忘机说:“请不要胡说八道。”

但他在云深不知处的很多时日,日升月降,白雪桃花,他看到鸿雁南归,突然明白了那些关乎传书、关乎期冀的故事。


然后魏无羡回来了。


魏无羡的脾气来得急,但蓝忘机的脾气留得久。魏无羡被吻了很久,有些喘不过气,下意识用手去推蓝忘机,却忘了自己一边手臂动不得,连手指还没抬起,先痛得低哼了一声。

蓝忘机在那个瞬间松开了他。

魏无羡的脸上还有痛色,但唇角扬起得鲜明,脸孔也凑得近,那距离令蓝忘机的嘴唇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,又将一个吻印在魏无羡的眉心。

魏无羡心满意足地说:“蓝二公子,你可知道,我肖想这事很久了。”

蓝忘机说:“你……”

魏无羡说:“我什么?我‘不要胡说八道’?可是我没胡说八道,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
蓝忘机呼出一口气,说:“你如何来的?”

魏无羡沉默下去。

那故事很长,本亦与蓝忘机无关。彼时魏无羡在陇西,边关主战,好不容易翻过了祁连山,一胜能换十年安稳,偏偏朝中主降,一连下了四道手诏要魏无羡退兵。原本魏无羡都不理,只顾先斩后奏地将敌营端了,回去再与那些尸位素餐之辈纠缠,不想他夜袭的一回下了大雪,收阵回营时又遇敌袭,温宁拼了命才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,那时候魏无羡满身的血都冻成了冰。

蓝忘机蓦地握紧了他的手。

收兵的第五道诏书在那时来了。魏无羡在帐中高烧不退,谁也不知他能活不能活,副将无法,只好领了命,先撤三十里,再撤一百里,最后调转了行军的方向,回京去了。

没有车舆的魏无羡,是坐在他人鞍前,一摇一晃地行了几百里的路。

那时魏无羡觉得自己大概当真要死了。他这一辈子,有很多次,在很多人身上闻到过死亡的气味。高烧令他头痛欲裂,干渴中唇瓣化为皲裂的河床,喂下去的水又都吐了出来,混着不知哪里来的血。

魏无羡没觉得有什么可怕的。只是一个夜里,他突然听到有人吹笛,醒来时才发现不过是一个梦,梦中吹笛的是自己,身边坐着衣袖洁净犹如白雪月光的蓝忘机。

他突然想起自己还要去云深不知处,至少彼时他是这样对蓝忘机说的。

魏无羡突然不想死了。

他回京时已然清醒得差不多。大概有不少人盼着他在路上死了,魏无羡没去算,等到朝堂赏罚皆无、权当他这个人不存在,魏无羡上了南行的船,便向姑苏来了。


那夜里他与蓝忘机躺在月光之中。蓝忘机说天下伐温势大,不日必有大变,魏无羡听了一阵,在蓝忘机的肩头蹭了蹭,说:“我还是想回凉州去。”

于是蓝忘机用力地看着他,目光的力道令魏无羡转开了眼睛。

他说:“将军百战身名裂,自古如此,有什么稀奇?”

蓝忘机用手捂住了他的嘴。

魏无羡把蓝忘机的手扒下来,又说:“好,我不说了,我说讨喜的。”

他说:“蓝湛,你真好,我喜欢你。”

蓝忘机的手很剧烈地抖了一下。

他又抓住了魏无羡,再度吻了上去。这一次他不曾松开。


魏无羡在云深不知处度过了春天,后来夏天也急匆匆地过去,秋意把枝头染红。

有些下山的子弟归来时告诉蓝忘机,驿馆里多了不少矫健的骏马,骑者着武服,配鱼符金鞭,一望便知不是往来江湖客。

蓝忘机知道魏无羡要走了。

魏无羡没有说,他仍会在对视时向蓝忘机笑起来。落叶扫过白石小径,风把有声的与无声的一起卷走。

后来魏无羡又说:“等我回来,可别想我啊。”

蓝忘机只说:“必然会想。”

那个冬天魏无羡没有回来。

彼时天下最响亮的旗号是射日,消息传到蓝忘机耳中,已经有些迟。镇关的人马被冠了叛军的名号,不肯受降,被人一口气撵出几百里,过了酒泉郡,出了玉门关,就再也看到不到了。

蓝忘机无言提了行装,连夜便走。

温氏已经节节败退,鹿已出栏而天下人逐。旁人问他去向哪里,蓝忘机说,去凉州。


他看了很多年的长河落日,看了很多年的折杨垂柳。

战事过了些时日才停,射日之后朝内势弱,自当先请了和。然后来往的商队记住了那名白衣的公子。有人猜他是在找人,还有人猜他是在等。

后来有一日,几个异族装扮的少年骑手连夜进城来寻蓝忘机,操着僵硬的口音,说他们的王爷病了,请蓝忘机去看看。

他们在夜色中向西北行去,朔风骤紧,云海苍茫,依稀飘下些雪。驻在绿洲上的帐子中却是很暖,火盆压得旺盛,满室都是苏合香的气味,许久却不见有人来。

蓝忘机觉得这是个圈套,却瞧不出恶意。帐中烹茶用的是冷泉与雪水,茶色青碧,洁净得不似北地会有的颜色。他喝了一口,尝出故地泛着薄雾的清晨。

远远地,外面突然有个声音说:“你们真是长大了,学会孝敬人了,这就给我把王妃绑回来了?”

蓝忘机识得那声音,还有那声音中的笑意。

帐门上挂着的金铃簌簌一响。


蓝忘机抬起了眼睛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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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想叫凉州词,想了想,好像也没什么边塞内容……

王之涣的凉州词是两首,但大家一般只知道黄河远上白云间hhhh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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