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长梦长

wb @夜长梦长是长长那种长
幸毋相忘。
时差选手,艾特我的同时麻烦私信一下。
不能转载。不看催更。可以叫长长。

【忘羡|abo】谁寄云端 - 10

设定&说明见首章。前文见合集。

双数章节是过去时的故事。前情应该是08。

双杰前世友情向BE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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谁寄云端


赤子第十



魏无羡睁开眼睛,世界血红一片。

他像是做了个梦,梦中有山风呼啸,有篝火噼啪,有刀剑相接。有人对他说话,一遍又一遍,用力、执着、天崩地裂,他却如隔水听声,字字句句皆尽模糊不清。

他只听到血落在地上的声音,一滴接着一滴,整个世界便在那片泼天血红中轰然塌陷。

他低声说:“温宁……?”

没有回应。

魏无羡从石床上起身,仿佛胸口固执地卡着什么东西,一呼一吸“嘶嘶”作响。他只得压住心口低低地咳了一下,然而一咳便停不住,胸臆之中牵拉抽搐,咳得魏无羡生生从石床上摔了下来,如此许久,终于吐出一口残血。

魏无羡坐在地上,后脑倚着冰冷僵硬的床沿,兀自喘息半天,也没听到温情那一声熟悉轻快的“要死啊你魏无羡”。

人不来,他便只好叫了。

魏无羡清了清嗓子,低声叫道:“……温情?”

过了片刻,门外传来些许人声,听起来却有些说不出的陌生。再过一阵,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外轻轻道:“魏公子,你醒了?”

“我醒了啊。”魏无羡头疼极了,抵着额角想了想,方才听出这是某一个温家的少年,“帮个忙,叫温情来。”

沉默。空气中只有魏无羡嘶哑的呼吸和低低的咳声。

终于,有一个更年长些的女声说:“魏公子,你……你不记得了?”

魏无羡说:“什么?”

还是沉默。

“情姑娘……”那个声音小心翼翼地说,“还有阿宁,阿宁他……”

那人哽住了。

魏无羡恍惚了一下,耳中倏忽一声嗡鸣,又听到梦中血滴下来的声音。

那层遮蒙其上的水晶壳子摔碎了,整个世界在魏无羡眼前碎裂成千片万片。痛苦突如其来,他在那一瞬想要尖叫,想要狂呼,然而他的嘴唇动了动,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。

一阵疼痛从舌底蔓延而开,沿着喉咙深入胸膛肚腹,他下意识抱紧了自己的肩膀,发现自己在发抖,满嘴都是血的腥锈气。

师姐,他空茫地想。师姐。

“魏公子!魏公子?!魏公子你没事吧……”

那些温家人拍着他的门,焦急地呼着他的名字,却终究没有一个会推门进来,把他从床边拽起来拍打一顿。魏无羡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冷了下去,缩在那处动弹不得,不知过了多久,久得白昼落幕成黑夜,无数残象在眼前来了又去,他突然听到一阵细细的哭声。

慢慢地,魏无羡睁开眼睛。

那声音是真的,真实地穿透屋宇之间,传抵他的耳畔。魏无羡呆呆地凝神听了片刻,外面又有些人声走动,细碎的交谈和低声的埋怨,几个女声接连哄着什么。

然而那哭声还是不停,固执地时低时高,好似要一口气哭到精疲力竭一般。

魏无羡轻声道:“阿夏……?”

没有回应。

魏无羡猛然站了起来:“阿夏!!”

他踉跄着推开了门。

门外站了不少人,约有十几个温家修士,都被他突然冲出来的模样吓了一跳。魏无羡觉得腿上一暖,低头见温苑已经一声不响地抱住了他,而更小的那个孩子被一个年长的温氏女修抱着,不停地哄着,犹自在她臂弯间哭个不停。

所有人都在看魏无羡,神情充满惊讶和悲伤,带着些有礼而守距的不知所措。

许久,魏无羡伸出手,低声说:“让我抱一抱他。”

阿苑还在他腿上抱得紧,沉甸甸的,魏无羡没力气迈步子,也没力气把他夹起来,只好站在原地等。那名女修将哭闹的孩子小心地抱过来,魏无羡接住,却似不知如何抱他那样僵硬了片刻,慢慢才将阿夏抱在自己身前。

小孩子哭了好一阵,早已没了力气,犹自“呜呜”出声,眼泪口水在魏无羡的衣襟上糊了一片。他太小,魏无羡单手便能将他托得稳,另一只手不知向哪里放,只好在他身前轻轻地拍,给他顺气。拍着拍着,突然觉得指间一暖,这孩子伸出软乎乎的小手,抓住了魏无羡的一根手指。

魏无羡低声说:“怎么啦?你想我了?”

他微微抽手,没想到被抓得紧,便任由这孩子抓着不放。他用手臂轻轻地颠着阿夏,阿夏不做声,但也不哭了。

过了许久,魏无羡低声说:“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话,学会叫‘爹爹’啊?”

他像是自言自语,说完耳边也只有一阵沉默回答。小孩子被抱得舒服,找到了熟悉的气息,渐渐在他臂弯间睡着。魏无羡让这孩子的脑袋贴着他的肩膀,自己微微低头,面颊贴在那颗圆滚滚的小脑袋上,感受到极轻极浅的呼吸。

周围的温家人低语了几句,向魏无羡的方向抛去忧心忡忡的注视,最终还是三三两两地散去。

魏无羡站在远处,抱着熟睡的小孩子,突如其来地想——阿夏满月的时候,是什么样子的?

那时候他应该刚刚从温情的阵法里养出来,不再像只雪天捡回来的小猫崽,终于有了点活泛的气息、一到晚上哭声响起,整个乱葬岗人仰马翻。若非后来温宁接过了晚上哄好阿夏的要务,魏无羡觉得自己根本熬不过前两个月,早就把自己当萝卜在地里埋了算完。

当时他尚抱怨,你明明是蓝忘机的崽,不该一直不哭不闹到会说话的年纪,学会的第一个词是“无聊”吗?

现如今……那个刚刚满月的孩子——师姐的孩子,又该是什么样子呢?

魏无羡闭上了眼睛。

虚晃的残象仍层叠不休地自他眼前滑过,一张张虚幻的脸孔迎上又撕裂,尽数蒙着一层目视不清的血红。他看到眼前一道白芒划过,白色的剑光贯彻天地而来,他不知那是不是避尘。他只记得江厌离颈间的血喷到他的脸上,滚烫的,自他颊边无穷无尽地流下来,一滴,一滴,一滴。

温苑突然奶声奶气地说:“七个月。”

魏无羡睁开了眼睛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抱在他腿上的孩子抬了头,大大的眼睛盯着他,说:“婆婆说,我七个月大的时候,就会叫‘阿娘’了。”

魏无羡应了一声,慢慢地说:“那你应该很聪明。”

温苑问:“阿夏多大了呀?”

魏无羡说:“他……要是有你那么聪明,差不多也该学会了。”

温苑带着小孩子才有的认真应了一声,还是用力地抱着他的腿,睁着那双明亮又孩子气的眼睛。魏无羡被他盯了好一阵,终于问:“你看着我做什么?”

“羡哥哥,”温苑很用力地咬字,“羡哥哥别哭。”

“……”

臂弯中的孩子睡熟了。魏无羡轻轻一抽,将手指抽了出来,反手揉了揉滚烫而干涸的眼睛,揉掉那些虚无的残影。

他说:“我没哭。”

顿了顿,他用手按向自己的肋侧,似乎在找一处陈旧的伤口。他隐约记得那里挨了一箭,在两根肋骨之间,他却不知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。现下再摸过去,周身肌肉没有一处不痛,却也没有一处痛得非比寻常。

那道伤口也不见了。

于是魏无羡轻轻地说:“我只是……好像……忘记了一些事情。”




仙门百家围剿乱葬岗,行至夷陵,驻军在猇亭。江家是第一个到的,打下营基时空地上只有一面接一面的九瓣莲纹旗。江澄夜里在空荡荡的主帐中擦剑,烛火摇曳之间,突听一个仆从悄声扣响了帐前的传事铃。

那是虞夫人昔年派去陪江厌离赴眉山的旧仆之一,也是莲花坞仅存不多的旧人。

“宗主。”那人轻声说,“有客来。”

江澄的手从剑上抬起,放下,又抬起。

他说:“那就进来。”

来客进帐之时,江澄还在擦他的剑。一块熟鹿皮浸了冷油,一遍又一遍摩擦过三毒的剑锋。

黑衣人放下兜帽,脸孔被跳跃的烛光切割出光影。江澄抬头,片刻后说:“你看起来像个鬼。”

“彼此彼此。”魏无羡说。

他站在原处,自进来后便不曾挪动一分。江澄还在神经质得擦他的三毒,动作一遍比一遍用力,终于“呲啦”一声,割破了手中的鹿皮。

魏无羡问:“你这剑今天擦几次了?”

江澄说:“四次。”

魏无羡说:“不是一天擦三次吗?”

“夜防敌袭。”江澄一字一顿地说,“四次。”

沉默。

江澄问:“你有什么要说的?”

魏无羡说:“乱葬岗上有两个孩子。”

江澄颇为讥诮地看了他一眼:“一个是温氏余孽,一个是你生的。”

魏无羡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

片刻后,他才问:“师姐告诉你的?”

江澄将三毒“咣当”一声抛在案上,冷笑:“你居然还有脸提她。”

魏无羡无言。

江澄也没说话。跳跃的烛光在他虹膜上映作燃烧的两束,他闭了一下眼睛,再睁开,用一种异常平直的语气说:“你可知,姐姐曾向我……托他。你生的那个。”

魏无羡的喉结滑动了一下。

他深吸一口气,问:“何时?”

江澄说:“金子轩死后。”

魏无羡不语。

江澄说:“她对我说,无论如何,你不会是有意为之。因为你……”

他没说完,只用那毫无起伏、仿佛转述他人的语气重复道:“因为你。”

魏无羡不语。

江澄又问:“他叫什么?”

魏无羡说:“阿夏。”

江澄皱眉:“‘魏夏’?难听。”

魏无羡说:“可以不姓魏。”

江澄问:“那姓什么?姓蓝?”

魏无羡说:“姓江呢?”

江澄冷笑:“你想拿他赔作什么?赔我姐姐,赔我父母,赔莲花坞?”

魏无羡无言。

江澄说:“赔作什么,他都赔不起。”

魏无羡无言。

江澄又皱眉:“‘江夏’?也难听。怎么取了这个名字?”

魏无羡说:“立夏生的。其实是小满,我记错了,就当是立夏了。”

江澄看他:“就这样?”

魏无羡说:“就这样。”

江澄问:“那若是秋分生的呢?”

魏无羡说:“就叫秋分。”

江澄说:“若是大雪生的呢?”

魏无羡说:“就叫大雪。”

江澄猛然一掌拍在案上,震得三毒跟着跳了一下。

许久,他一字一顿地说:“魏无羡。”

魏无羡说:“抱歉。”

江澄冷笑:“你该抱歉的太多了。”

魏无羡不语。

江澄说:“所以呢?”

魏无羡说:“我遣两人,分两路,送他们下山。”

江澄说:“你可真会挑时间。”

魏无羡说:“只能如此。明日再有一家到,你们便该围山了。”

江澄说:“你是让我放过温家余孽,还有你生的那个。”

魏无羡说:“是。”

江澄看着他,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做梦。”

魏无羡不语。

江澄的手指搭在三毒剑柄上。

魏无羡垂眸,无声地叹了一口气,又抬头看江澄。

他低声道:“稚子何辜。”

江澄霍然起身,抬手将三毒狠狠掷在魏无羡眼前。仙剑极度锋利,斜插入土,犹自微晃的剑锋将烛光映得刺目雪亮。

他说:“你说的好啊,魏无羡!那你告诉我,我姐姐何辜?!金凌何辜?!金子轩又何辜?!那在不夜天死了的三千人,哪个没有父母妻儿?他们何辜?!”

魏无羡无言。营帐内只有江澄嘶哑起伏的呼吸声。

半晌,江澄抬手拔了插在魏无羡眼前的三毒, “咣当”一声重新丢回案上。

他说:“魏无羡,不管是你生的那个,还是乱葬岗上的温氏余孽,我一个都不放过。”

沉默。

魏无羡说:“我明白了。”

他转身欲走,走出一步,突然听到江澄在他背后又开了口。

江澄说:“蓝氏明日到。”

魏无羡听到他说:“蓝忘机不来。蓝曦臣也不来。”

魏无羡说:“我知道了。”

江澄说:“别再回来。”

魏无羡说:“不会。”

他抬手撩开帷幕,便那样走了。

江澄在帐中站了很久,一直到那根被风吹来晃去的蜡烛终于熄灭,帐中化作与帐外同样的黑暗。

他掀了帐帘走出去。营中很空,只驻了江氏一家,巡夜的子弟刚刚经过,夜里只有盘旋的风声。江澄望着天空,不知夷陵这地究竟会不会下雪。

守在帐外的老仆此时跟了上来,提着一盏灯,又递来一件氅衣,开口道:“宗主。”

“不必。”江澄说。

须臾,他看那人欲言又止的神情,压着火气问:“怎么了?”

老仆说:“笛声。”

江澄愣了愣。

夜里似乎真的有笛声,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,萦萦绕绕,无迹可寻。

江澄说:“你听错了。”

 



笛声响了四晚,江澄便在营帐中彻夜擦了四晚的剑,将一柄三毒擦得犹如抛了光,过分光洁的剑锋映着人眼睛。

第五日黎明,百家到齐,在乱葬岗下歃血为盟,不讨不归。

江澄没喝那酒,但随他们一同摔了碗,攻上乱葬岗去了。






未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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